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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偕醫院院長黃俊雄》傳播醫療的愛與福音

出處/ 2004年7月/第218期 
採訪整理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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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偕醫院院長黃俊雄》傳播醫療的愛與福音

秉持上帝慈愛,四處為病患診治病痛的黃俊雄,深入山區和原住民部落,將青春與愛奉獻給弱勢群體,他以分層負責、利益共享的模式激勵員工,重視研究發展,引領百年馬偕,繼續往醫療傳道的目標邁進,讓每個求診者都能得到身、心、靈完整之醫治。從高雄醫學院畢業之後,黃俊雄就到馬偕醫院服務,三十多年來,和馬偕一起同甘共苦,他的一生完全奉獻給醫學和病人,走這條路對不對?篤信基督教的他說:「感謝上帝的帶領」。

從醫這條路,和早年台灣的社會背景脫離不了關係。民國四十幾年,台灣的私人企業很少,加上二二八事件的影響,年輕一代普遍認為,學醫是相對比較好的一個行業,當時在台中一中就讀的黃俊雄也抱持這樣的看法。

不過,黃俊雄考醫學院的過程並不順利。當時的聯考制度,醫學院屬於甲組,和工學院放在同一組,他第一年聯考成績差一分未能進台大醫學院,只好暫時進台大電機系就讀,並積極準備重考。第二年再考,卻因差三分,再度和台大醫學院失之交臂,考上高雄醫學院。

走了這條路,就認真做

當時黃俊雄並非一定要讀醫學院,留在工學院也可以,他還打趣說:「如果留在台大電機系,說不定可以成為黃『忠謀』。」

最後決定學醫是因為,當時的工學院學生畢業後,留在台灣沒什麼好發展的,十之八九都出國深造,需要一筆不小的經費,此外,家裡有一個姐姐、二個妹妹,父母所有的寄託都放在他身上,如果他出國,一家子由誰來照顧。考量現實因素,黃俊雄決定重考。後來到高醫就讀,班上還有從台大土木系、機械系、化學系來的同學,可見在當時社會,學醫真的是主流價值。

黃俊雄坦承,初到高醫時感覺很委屈,可是,「既然走了這條路,我還是很認真的在做,」他最後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,他還透露,當過衛生署長的張博雅是第三名。

畢業後,黃俊雄考慮到馬偕醫院「沒有派系背景,病人多是迪化街老社區的居民,比較可能到醫生家裡看診,進可攻(晉升)、退可守(開業)。」於是就結下了與馬偕的不解之緣。然而,棄工轉醫到底正不正確,還是常讓黃俊雄反覆思考。

民國66年,馬偕醫院派黃俊雄到維吉尼亞大學進修,當年和他一樣從台大工學院,轉讀高醫的一位同學到機場接他,兩人談到人生的選擇,發現在美國當醫生,生活真的比較優渥。那是因為當時美國正在打越戰,缺醫生,以移民的順序而言,醫生是第三優先,屬於美國缺少的「科技人才」;工學院背景者排在第六優先,屬於美國缺少的「勞工」。再以生活品質來看,當時美國醫生住的是美金20萬的房子,理工人才不過住7、8萬美金的房子。評估過實際的生活指標後,接機的同學說:「我的選擇還是對的!」

堅持醫療傳道卻不強求

到了馬偕醫院後,黃俊雄耳濡目染基督教義,最後捨棄原先的傳統信仰,改信基督教,這項選擇他可是經過深入分析後才下的決定。他說:「基督教主張,上帝是用土做成人的樣子,再賦予靈魂,當死亡時,軀殼塵歸塵、土歸土,靈魂回到上帝那裡去,死亡也就不那麼可怕;反觀佛教,有很複雜的六道輪迴;最可怕的是道教,死者還要面對閻王的審判…」

因為職業的關係,黃俊雄無時無刻必需面對疾病、死亡,比一般人更需要精神寄託和宗教信仰,在深入了解後,黃俊雄確信,基督教是很好的宗教,可以讓他面對疾病和死亡的煎熬時,心靈依然保持平靜。

此後,黃俊雄更相信,只要盡其在我,人生的路,上帝都會隨時引領,不必擔心。他不否認自己會想要傳教,希望把心中認定的好教義分享給更多人,但是他卻不會強迫員工一定要信基督教。

事實上,馬偕醫院全部員工只有約18%是基督教徒,其中護士約占13%,醫生約占20%。黃俊雄幽默地說:「醫院裡還是有不少佛教徒,和基督徒相比,只有公開活動比較不方便,這部分要給我們一點面子嘛!」但是,在選擇比較高階的主管,像是副院長以上的職務,就會考量宗教信仰,黃俊雄解釋:「畢竟馬偕的宗旨是醫療傳道,這樣的要求應該無可厚非。」

當機立斷,領百年馬偕漂亮抗煞

除了虔誠的宗教信仰外,在院長這個角色上,黃俊雄自認最重要的特質是「大格局」。讓人記憶猶新的是SARS戰役中,他展現當機立斷的魄力,才讓馬偕平安度過危機。

去年4月24日,和平醫院為避免SARS擴散而封院,隔天25日,黃俊雄早就約好要到新竹的清華大學簽訂建教合作的合約,一路上他不停思索「要作哪些措施,才能避免類似的情況在馬偕重演?」簽完約回到醫院後,黃俊雄立刻下令,利用舊急診室約400坪的空間,改裝成四間負壓觀察室,以應付不時之需(原來的負壓病房已被和平醫院轉來的病人塞滿了)。26日下達指令,當天是週六,仍然叫工人準備原料,週一就動工。5月3日晚上9點左右完工;隔天週日就啟用。

啟用當晚,在新莊開店的麵攤老闆來馬偕看診,出現咳嗽、發燒(38.1度)的現象,可是以旅遊史、接觸史來看,他不是可疑病人,於是照X光、驗血後,便送至一般觀察室。等到看了檢驗報告,才懷疑他感染SARS,因而趕緊安置到早上才啟用的負壓觀察室,才短短兩個小時,旁邊已經有6位病人和4位護理人員受到感染。

如果不是當機立斷,建負壓觀察室,沒有醫院可以收SARS病患,那位病人只好繼續留在急診室或放在普通病房,黃俊雄說:「那馬偕就難逃封院的命運,不是封急診室、就是封病房。」事後也證實這個決定是對的,後來又加蓋了三間負壓觀察室。

不過,當初做決定時,正值舊董事會任期結束,新董事會尚未就任的尷尬時期,黃俊雄扛起所有的責任,所幸,後來董事會不但沒有責怪黃俊雄自作主張,花費數百萬蓋負壓病房,還因決策正確,給他記功,並頒發20萬元獎金。

事過境遷,內部有人認為負壓病房的位子不好,計劃要重蓋,黃俊雄坦率地說,要拆就拆嘛,雖然一個負壓病房要上百萬,「可是,只要用過一次就值得了,」黃俊雄認為:「大格局的人不必斤斤計較。」

沒人醫療的族群,我們來做

在SARS一役中,展現決策者的睿智,交出滿意的成績單,黃俊雄謙虛地說,面對流行疾病,做為一個基督教醫院,原本就該善盡社會責任。此外,黃俊雄希望帶領馬偕做好另外兩個願景:積極照顧弱勢族群,同時注重醫學研究,讓所有來求診的病人都能得到身心靈完整的醫療。

在做法上,偏遠地區,諸如台東、蘭嶼、綠島、小金門等,「最難的地方、沒人要去做醫療的弱勢族群,就由我們去做,」黃俊雄承諾:「三百六十五天、每天24小時,都有醫生在那裡守候。」還有就是幫盲人設立按摩小站,增加他們的生計。

研究發展方面,馬偕一年投入兩億元的經費,去年發表了255篇論文,黃俊雄認為:「這樣的成績差強人意,不過,還比部分有醫學院的醫院好一些。」他也勉勵同仁,共同朝SCI 論文數全國排名前六名的醫院努力。

分層負責、利益共享的領導學

在醫院管理上,黃俊雄採用分層負責的方式,他還透露:「這可是從三國演義裡學來的,」酷愛古典文學的他說,三國時代的領導風格各有特色,孫權是加盟店、曹操是中央集權、劉備是分層負責,「而我算是分層負責。」

還記得去年SARS期間,全台灣到處都在搶口罩,原本一個只要幾毛錢的外科用口罩,一夕之間漲到一個10元,而且拿著現金去排隊,還不一定買得到,黃俊雄授權各科室:「你們就去買,不必來跟我報告。」

在分層負責的背後,黃俊雄更祭出利益分享的概念,使得醫院上下願意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。

就拿隨手關燈這件小事來說,一年推行下來,節省了電費700、800萬元,黃俊雄立即發給5000多名員工每人1000元,以資鼓勵。還有就是消毒紗布,用2片就足夠,但不注意就會拿了6、7片,浪費資源外,還製造更多醫療廢棄物,請人處理,一公斤要花30元,最貴時高達一公斤80元,員工經過教育後,一年居然省下5000萬元。因此去年耶誕節,每人加發5000元獎金,「這樣員工覺得有回饋,我還多賺一千多萬,大家都高興。」

交棒後的另一個夢

進來馬偕時,醫院不過才300張病床,如今已是近3000床的醫學中心,黃俊雄幾乎和馬偕一起成長,可是,終究要面對交棒接班的問題,「我做到96年底就會交棒,」他明確地表態。

根據規定,馬偕院長可連任兩次,總計可當十二年,但66歲須退休。96年底他滿66歲,有人建議他「再留三個月,把第二任作完」,但黃俊雄不想那麼做,「因為那樣會破壞制度。」

交棒之後,黃俊雄想繼續做研究。擔任陽明大學醫學工程研究所兼任教授的他,年過50歲才開始做研究,一開始他只是講師,自己花錢請助理幫忙做研究,一步一腳印,今年63歲終於取得教授資格,而「教授」也是在董事長、院長、醫生、教授等頭銜中,黃俊雄最喜歡別人稱呼的頭銜。從前他很羨慕別人可以申請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的獎金,自從開始做研究之後,黃俊雄也有申請,連續4、5年都拿到甲種獎助,直到甲種獎助廢止才沒再拿。

說起研究,黃俊雄自豪地說:「很多人當了院長之後就不再做研究了;我有一篇文章在最好的骨科期刊發表,因此還被威爾斯國際醫學研討會請去擔任主講人,這在我這個年紀真的不簡單…。」

談起未竟的願望,黃俊雄的遺憾是「我可以當博士班的口試委員、指導教授,可是自己還只是個學士,應該再去讀個博士。」雖然也有學校願意給他名譽博士的頭銜,可是,那種頭銜在一切以實力為依歸的黃俊雄眼中,就是「不過癮」。

開刀房的骨科醫師、熟讀聖經的教徒、對醫院每個階段如數家珍的院長…,黃俊雄因為擁有過人的記憶力和精力,因此,可以把每個角色扮演得非常稱職。對於研究這個領域,他一如往常,如果要的話,也是要一個經過自己努力、紮紮實實拿到的一個博士。這種實事求是、不因循、不僥倖、不灌水的作風,伴隨他走過一甲子的歲月,縱然身體會隨著年紀增長而衰弱,他的精神意志卻始終如一。

行醫的喜悅

當醫生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,可是當病人的病痊癒,跟馬偕紀念醫院院長黃俊雄說聲「謝謝!」他就覺得很安慰。

骨科並不是黃俊雄的第一選擇。當年總共有四位同學一起到馬偕醫院接受訓練,黃俊雄拿到第一名的成績,按理說有優先選擇權,他選的是當時馬偕醫院最權威的整型外科,可是,當時訓練他的羅慧夫醫生認為他耐心不夠,所以,建議他朝骨科發展。黃俊雄後來也覺得很有道理,他說:「還好沒去做整形外科,小小一個傷口要縫半天,我真的沒耐心。」

在骨科這麼多年來,自認為最有意義的事情是:幫助先天性髖關節脫臼的病人恢復正常。罹患這種病的多是女孩子,早年新生兒篩檢的技術沒現在發達,大多拖到一歲半,學走路時走不好,父母親才會發現不對勁,向醫生求助。治療時,要先開刀,打鋼釘吊兩週,讓筋鬆一點,接著包九個月的石膏矯正。

長時間裹著石膏小孩會很不舒服,曾有位婆婆出面反對說:「太殘忍了,才一歲多就給她吊成那個樣子。」帶孩子來看病的媽媽,承受著長輩們指責的壓力,黃俊雄不只要治療孩子,還得開導媽媽:「如果不治療,將來她一定是跛腳,過8歲之後治療效果都不好,日後她到18歲,正是漂亮的年紀,阿媽可能不在了,小女生一定怨妳,所以責任在於妳。」他甚至以「將來醫好了功勞不是我的,妳一半、我一半,」來鼓勵媽媽。

轉眼間,20年過去了,他早就忘了醫過多少人,可是,常常有女生帶著未婚夫來給黃俊雄送喜餅,女生說:「我媽媽交代的」。這種事發生很多次了,每一次黃俊雄還是覺得很有成就感,他說:「只有我這種老醫生有這種病人」。

還有一次,黃俊雄率隊到新竹偏遠的山上去義診,那時候是冬天,天氣很冷,晚上8點左右,一位婦人認出他,大叫:「黃俊雄大夫!」他感到非常意外,心想:「窮鄉僻壤,怎麼會有人認識我?」那位婦人才說,她女兒患螃蟹足,就是他幫忙醫好的,現在女兒已在一家百貨公司當售貨員,腳的情況非常好。當晚雖然又濕又冷,可是,睡在睡袋裡的他還是覺得很舒服。

類似的故事不勝枚舉。一年前有位病人因腰痛要開刀,而不敢結婚,經過黃醫生的手術治療,上個月,那位病人偕同未婚妻來送喜餅,因為黃醫生幫他找回「性福」。

聖經裡有句話說:「服侍在最微小的弟兄身上,就等於服侍在我身上。」每一次,黃俊雄醫治病患時,都會想起這句話,也因為時時感受到服侍在主耶穌身邊的喜樂,讓他行醫過程得到更多的成就感。

讀古典文學紓解壓力

一位外科醫生給人的印象就是,很會使刀子。令人意外的是,黃俊雄居然非常喜歡古典小說、唐詩宋詞,而且還頗有心得。

黃俊雄最喜歡的小說是紅樓夢,大學時曾發表過一篇探討的文章;後來,還和同好發起「紅學研究協會」。直到現在,黃俊雄還是常常讀古典文學,「有很多名句,我們都只知道後兩句,前面兩句常常念不出來。」他舉例說,「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」大家耳熟能詳,前面兩句「向晚意不適,驅車登古原」(李商隱《登樂遊原》),能念得出來的人就不多了。

有些情境常會引發黃俊雄的古典情懷。有次在陽明大學口試碩士班學生時,那天氣候陰陰的,他就想起李後主寫的:「簾外雨潺潺,春意闌珊。羅衾不耐五更寒。夢裏不知身是客,一晌貪歡!獨自莫憑欄,無限江山!別時容易見時難。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間!」

黃俊雄不只讀有名的詩詞,一些不是那麼有名的作品,他照樣朗朗上口,像是描述清代名將左宗棠的作品《恭誦左公西行甘棠》:「大將籌邊未肯還,湖湘鄉子弟滿天山,新栽楊柳三千里,引得春風度玉關。」

吟唱這些古典詩詞,想必是大部分現代學生的苦差事,然而,黃俊雄卻在其中獲的情緒紓解,當壓力太大時,只要浸淫其中,他的心情就能放鬆。

黃俊雄另外兩個紓壓法寶是:不把工作壓力帶回家,不論事情多嚴重,一旦回到家就放下,不再去煩惱;其次是每週六固定打球,到戶外走走,調劑緊張的生活步伐。文學的陶冶與休閒的調適,讓他面對壓力更能遊刃有餘。

編按:本篇報導為《大家健康雜誌》2004年7月專訪內容。黃俊雄醫師現為馬偕醫院名譽顧問。

 

關鍵字: 黃俊雄馬偕醫師醫療傳道行醫紓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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